苏州牡丹

【凌李】在我身边 06

 李熏然的新办公室在霞飞路76号,离附院不远。

  两层小楼,正对着“蓝天幼儿园”,楼下四张办公桌,楼上档案馆。这里一年四季阳光充足、雨量充沛,空气清新,门外的小叶黄杨及膝高,零星载几棵海棠树,花树相间,郁郁葱葱。

  是个养老的好地方。

  凌远出差回到A市,下午四点,先去派出所看他的小厨师。

  小厨师不知跑哪里去了,凌远随手翻翻他桌上的《中国刑事侦查三十年》,等着。坐李熏然后面的未婚姑娘在涂指甲油,弄的一屋子味道。坐李熏然旁边的那位上了年纪,四点刚过就去对面接孙子了。办公室里理应还有一位,但凌远从来没见过那张桌上有人。

  一阵香气飘过,涂着鲜红甲油的姑娘袅袅娜娜走了,凌远对着空落落的办公室一阵愣神。

 

  一个小不点,背着个和他自己差不多大的书包,从蓝天幼儿园蹬蹬蹬蹬跑进来,停在比他还高的办公桌前,仔细瞧了瞧凌远,奶声奶气:“我找李叔叔。”  

  凌远笑眯眯:“他不在,你找他?”

  小不点点点头,把手里一把糖搁在桌上,又退后一步,抬起头踮脚看凌远:“给李叔叔的。”

凌远看到那是一把花花绿绿的彩虹糖,包着会反光的糖纸,有点儿化了,柔声问他:“你为什么要给李叔叔糖吃啊?”

小不点挠挠头,指指天上:“球,挂在树上了,李叔叔帮我拿的。”

凌远笑:“李叔叔帮你捡球啊?那是他应该做的,不用糖。”

小不点思索半晌,咬咬牙:“不,不行,李叔叔还帮我们做裁判,我要谢谢他。”他怕再看一眼糖就会忍不住拿回去,连忙转身跑了,文具在空荡的书包里发出铿铿的回声。

  凌远捡起一颗糖,慢慢放进嘴里。

 

  他想起李熏然当上片警之后的第二周,很严肃的跑到他家里去,问他:“凌远,我能不能每天给你做饭?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我怕我烂在地里。”

凌远有点儿明白他“烂在地里”是什么意思了,这工作环境,工作任务······他觉得李熏然像一只折翼的鸟,摔在烂泥里,爬不起来。

难怪他恨不得天天做一顿满汉全席出来——以此来证明自己,还有用。

  

凌远在办公室等着,等到天都黑透了,等到胃疼隐隐作痛,小厨师终于满头大汗的回来了。

见到他在等,怪不好意思的挠挠头:“我,帮一个大妈找狗,她挺着急的。”

凌远微笑:“找着了?”

“找着了。咦,你脸色怎么不好,是不是胃疼?”

 小警察探身翻抽屉,汗津津的后颈脖子正对着凌远:“我这儿不有饼干么,也不知道吃一块垫垫肚子,喏。”把袋子塞凌远手里,转身抽出一张纸擦擦鼻涕:“凌远我感冒了,明天给我顺点药!”

凌远拆开饼干慢慢吃,随手端起李熏然的杯子喝了一口。

李熏然嚯一下拍凌远的手:“不怕传染啊你,拿一次性纸杯子喝去!”

凌远摸摸杯子,上面还残留着李熏然的体温。这几天他公文包里的课外读物从《福柯与性》到《同性恋亚文化》到《死于威尼斯》,他用对待学术的严谨态度来对待自己的感情,发现自己似乎的确是对李熏然有着某种隐秘的欲望。李熏然独立、自强、样子漂亮,和他聊的来,他喜欢他没什么好奇怪的。

同性恋也没什么好奇怪的,凌远想,由先天基因决定,某种意义上是为了收养异性恋者放弃的孩子而自然形成的产物。

凌远对目前的状态接受的坦坦荡荡。他是一个同性恋,并且,他喜欢李熏然。

他只是,还没有想好能不能和李熏然一起走下去。一个从小被生父抛弃,在畸形的家庭环境中长大的孩子,到底能不能肩负起一个配偶的责任?

凌远叹口气,下意识的抿了口水。

李熏然一直在注意着他,纸杯子里接满了温水,放在他手边,他却视而不见,偏偏要和自己共用一个杯子,这缓缓咽下的动作,简直无异于······挑逗。

凌远的肤色适中,唇是梅子色,有棱有角,伸出的舔嘴唇的舌头是粉红色,鲜嫩柔软。

水沾上他的唇,绕过舌头,经过口腔,流过喉结,锁骨,汇入胸肌覆盖着的食道,再往下,男性荷尔蒙继续升温······

李熏然的脸刷一下红了。他一直把凌远比喻成海神波塞冬。而那具著名的波塞冬铜像······

是裸的。

 

李熏然咳嗽两声,掩盖住自己的心虚。他看向身边的凌远,他却依旧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。李熏然心里的无名火一窜,他微微提高音量:“凌远?”

凌远惊醒,挑眉看他。

李熏然长腿一迈,大跨步的走向办公室的角落里,拎起七八个大大小小的袋子。凌远一瞥,有包着彩纸的盒子,有手表,有衣服,有香水,杂七杂八好像什么都有。

李熏然居高临下看着他,把那堆东西往他面前一放:“嘿,凌院长,麻烦你帮我带回医院去。”看着凌远一副疑惑的表情,他心里暗爽:“都是你们医院的护士小姐,偷偷送给我的·····生,日,礼,物。”

凌远心像被小猫爪子一抓:“你这么受欢迎啊。都是我们医院的护士送的?”

李熏然看着凌远的表情,心里大乐:“是呀!哦,也不全是······”

凌远还没来得及松口气,李熏然补了一句:“还有医生啊,医师啊,实习医生啊,都有。”

 

凌远有点郁闷的带小厨师去吃饭。

李熏然妈妈是上海人,连带着李熏然口味也偏清淡。两个人找了家粥铺,面对面喝着皮蛋瘦肉粥和鸡丝粥。

粥铺仿江南水乡的画舫,里头雕梁画栋,灯光明明暗暗,是小情侣们卿卿我我的好地方。

李熏然吃的很认真,凌远瞧着他一整张脸都埋在碗里,喝两口粥,夹一个小笼包,再喝两口粥,夹一块虾饼,吃的不亦乐乎,鼻尖上亮晶晶都是汗。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:“熏然,你的鬓角快长出来了。”

李熏然腾起手摸摸左边的鬓角,飞了凌远一个眼刀,继续埋头苦吃。

李熏然也是个异类。那天他住在凌远家,出门买菜前想正正衣冠,从凌远的卫生间抽屉里摸出一把飞利浦三头全身水洗剃须刀来。他左找右找只找着这一把,认命的一刮,果然······刮飞了半个鬓角。

凌远回家看见花猫没了胡子,躺在沙发上笑了半天。

李熏然气哼哼:“我不会用你这鬼东西,我喜欢手动的!你这鬼东西,这么贵,这么重,带去出差不方便!”

 

李熏然喝着粥,不理他。

凌远凑上来:“你什么时候生日啊?我看了你的资料,只写了狮子座,没写生日。”

李熏然咽下嘴里的榨菜丝:“八月十八,正好是个周六。”

凌远“哦”,心想,快了,送什么东西给小家伙好呢。

 

吃饱了,李熏然又要了一份粥和五个菜包子打包带走。凌远停在老小区门口,李熏然整个人藏在车顶阴影里,只剩一双眼睛像小灯泡,把那份打包的粥塞在凌远手里:“今天没给你做菜,你明天拿这个当早餐哦,记得要热。”说着开门下车,拎着菜包子笑嘻嘻挥手:“明天见!”

凌远被他的笑容感染:“明天见。”


评论(3)

热度(84)

  1.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