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州牡丹

【楼诚】长歌行(十八)

明台趁着夜色悄悄的溜进厨房,敏捷的像只猫。两步一探头往明楼房间的方向看一看,求大哥别醒,千万别醒。明台祈祷着,把鼻孔里的棉球塞严实,转身闪进厨房。

药香还是隐约钻进他的鼻子,明台浅吸气,深吐气,在窒息感中从五斗橱里扒出一碗剩饭来吃。右手几乎抖得握不住筷子,明台泄愤的朝明楼的房门呸了一口。

谢谢你啊大哥,罚抄罚写为我好啊。

自从明楼和阿诚冷战以来,明家上下的日子都不好过,首当其冲的是明台。本来毛病就多,小辫子一抓一个准。这两天笔都写秃噜了一大把。

明台三两口吃完,狂奔向浴室,边走边脱衣服,这药香味真让人受不了,明台想,大哥最近满脸黑气的,是被药熏的吧。正想把身上的衬衣埋在脏衣服深处,扒拉扒拉间闻到了一股香味。

一股香味哦······明台的鼻子刚刚解封,份外敏感,这香味不是熟悉的明家香,好像是舶来品。明台眼珠溜溜的滚,顺着香味找衣服,果然见一见衬衫上半个口红印。明台吓得手一抖,大哥这是要带嫂子回来了?

明楼近日和汪曼春约会的很频繁,拼命工作,非工作时间就谈恋爱,很少回家,似乎这样就能把自己从背德的罪恶感中拉回来。但即使身边站着个明艳美人,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去想那薄薄的身体,他的动作,他的神态,他的气质,层层叠叠纤毫毕现,把明楼裹成了一个茧。

阿诚却平静多了,还是尊重明镜的意见,回学校去把最后一年的高中念完。只是不肯再拿明家的学费,自己去餐馆里做侍应生。吃住都在餐馆里,明镜对兄弟两人的关系一筹莫展,却毫无办法。

 

前线的战争一直在打,人一茬茬的填进去,钱一茬茬的填进去,石沉大海。

上海庆幸处于内陆之中,还勉强能保持安宁。战争的飓风卷到这里,只剩一点小雨——缺钱。

老百姓已经榨干了,世家大族也躲不过。先是饭局上提点你两句,再到家里警醒你一下。饿狼的胃口始终填不满,绑架勒索案开始层出不穷起来。明镜整天心惊肉跳的,不敢开车去接明台,先是请了两个保镖扮成农夫样在学校外等,后来直接把明台关在家里不让出门。阿诚倒是安全些,他惯常打工的饭店离五中只有几步,在法租区的外围,不回来也好,明镜想。

明楼政府里事情似乎永远也做不完,简直要以办公室为家了。家里剩下的三个人全都窝在明镜的套间里,大门上多装了两把锁,花园的墙上也拉了铁丝网,一整夜不敢关灯。

法币贬值,证券混乱,物价飞涨,明楼在政府办公厅和银行间来回跑,喘息时间都在会议、演讲,营造一片欣欣向荣的和平盛景。汪伪政府还在这当儿发起疯来,大规模实验工厂,织布造棉纱,炼钢炼铁。弄的整个上海市的电压都不稳。

这天明楼正在办公,桌上的煤油灯比电灯稳定,电话铃忽然响起来,刚响了半声,毫无征兆的停了,断气一样。明楼脑袋里紧绷的那根似乎随着电话铃声一起崩断了,“我有多久没回家了?”他忽然想。

  

  花园外怦怦的敲门声响了有几分钟,阿香心惊肉跳,她脑中幻想了无数可能,认命的掀开半幅窗帘,探身往下看去。

  一辆黑色的轿车,上面挂一面小旗,在黑夜中如同游鱼,阿香惊喜:“大少爷回来啦!”

  明台第一个冲出去,把锁开的乒乒乓乓响,恨不得扑进明楼怀里了,直往往他身上蹭:“大哥!你回来了!”

  明楼点点头,满脸疲色,扶着明台往内室走:“都在家?好好的?”

  “都好。嗯······阿诚哥不在。”

  明楼一惊:“阿诚呢?”

  “住他打工的饭店了。”

  明楼几乎站不住:“住饭店了?商人罢市多少天了!他能住哪?”转身就要去找人。

  明镜已经下楼来了,一听也吓了一跳,但实在不敢让明楼出去,一把扯着他回家:“大半夜的你还往外跑,不要命了你!”外面的枪声响一阵停一阵,明镜脸色煞白:“阿诚不会有事的,什么都等天亮了再说。”

明楼被明台押着去洗澡睡觉。他也不反抗,心空了,没有想法。他呆呆的站在水龙头下,脑中一幕幕都是阿诚,微笑的他,顽皮的他,赖在自己书房里不肯走的他。从桂姨家抱出来的稚嫩的他,从手术室被推出来的,脆弱,苍白的他。

我明明发誓要保护好他,从他来到我生命的第一天。而我又做了什么呢,我打了他,我赶他走······

明楼抬起手来在水底下冲,宽厚的,骨骼分明的手掌,带着力量感,打人一定很疼。

明楼不敢再想。

 

阿诚趁夜色一路疾走,他穿着从明楼衣柜里偷来的市政府办公厅的衣服,嫌大,但是好用,躲了不少岗哨。

 他体内的酒意被夜风一吹汩汩的翻上来,有点困,想说话,更多的却是兴奋。或许是衣服上明楼的气味,或许是贴着他胸口的那本薄薄的党章给了他力量。

他刚刚完成第一次任务,把一个伤病员送出上海。

一周前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,他沉迷于这种孤身赴死的感觉,一个声音反反复复的在他耳边回响,大不了就死吧,死吧,反正他也不要你了。

护送之路的确充满了危险,他曾与子弹擦肩而过,衣服烧了一个洞,也曾被迫跳到水里,在寒夜中藏了大半个晚上。所幸他还有一点点运气,终究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。到了上海的联络点,大家拥抱了他,叫他同志,请他喝酒。他沉醉于这种叛逆的感觉,有今天没明天似的,一口气灌进去大半瓶。现在酒往头上冲,街边断断续续的枪声激的他两眼通红,他用手指崩开了领口的两粒扣子,突然很想拽着明楼的领子质问他。问他为什么要把自己推开。

如果我再也回不来了,你会不会伤心?

 

远迢迢的看见明公馆,如同一只睡狮趴伏在黑夜之中。他看见明楼的车停在园子里。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,手却已经把门推开了——门没锁,有人在这乱世之中给他留了门。

走进去,明楼的门缝里还有灯,阿诚站在他门口,彷徨半响还是没有勇气进去。背过身去,正要走,低沉的男声忽然传来。

“阿诚回来了?”

阿诚的脚步停住了,背后的门开了,光打在他的身上,投出异常清瘦的一个背影。

他缓缓转过身去,明楼站在灯光里,脸上的表情被阴影埋住,看不真切。而身上,穿着他的衣服。

他们互相穿着对方的衣服,就像隔空拥抱一样。

“阿诚······”明楼的声音颤巍巍的,结尾一勾,甚至带了点哭腔。

 “大哥!”阿诚从没见过他软弱的样子,心如同碎裂,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:“大哥,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。”

  明楼紧紧搂着他,恨不得把他嵌进自己的胸腔。阿诚把脸埋在他的胸口,脖颈上一片湿意:“你这淘气孩子,你跑哪里去了,要吓死我?大哥怎么会不要你······大哥不要命也不会不要你。阿诚,阿诚······”明楼滚烫的手指覆上了阿诚的脸:“是大哥不好,大哥不该打你······痛不痛?”

阿诚抬起头来,眼泪汪汪。醉意一直从脸颊漫道眉梢,中间一双古井的眼睛,似乎两缸桃花酒。

明楼握着他劲瘦的腰,鼻尖闻着他熟悉的气味。他亲手把这人养大,亲手把他教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。他怎么舍得推开他,他怎么能推开他······

他是自己的另一半命啊。

明楼的嘴唇微微颤抖,轻轻覆盖在阿诚的额头上:“阿诚,大哥······大哥爱你。”

阿诚似乎惊愕,两个眼睛睁得滚圆,直愣愣的看着他。

明楼苦笑一声,放了手。

阿诚忽然勾住了他的脖子,将他扯向自己,冰凉的嘴唇贴上来在他唇上乱咬,一边咬一边呜咽。明楼听不清他在说什么,巨大的喜悦让他溺毙。他本能的回应着这个吻,反复吮吸,撕咬,少年清新的味道混合着酒味,让明楼燃烧起来,他恨不得把阿诚吞进肚子里。

什么兄弟,什么抗日,滚他娘的去吧。

我要他。

我爱他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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