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楼诚】长歌行（六）
入秋，楼诚台三人都入了学。明楼课业不重，放学早就会去上海五中初中部接上阿诚，偶尔也会去同校高中部带汪曼春。偶尔，没有固定频率。
这天明楼只有半天课，中午便回到了家。哪知刚进门，看见明台穿着小套鞋，搬了小板凳坐在花园里，手里还撑了一把伞。
明楼不解：“明台，你在干嘛呀？”
“等下雨啊，阿香说今天会下雨，我等雨。”
明楼忍俊不禁：“你没去上学？”
“下雨天为什么要上学？”
“今天是晴天。”
“大晴天为什么要上学？”
明楼哈哈大笑起来：“阿香呢？买菜去了？咱们接阿香去。”
明台三两步窜进了明家新买的黑色轿车里，毫不客气的坐在了副驾驶座上。明楼从后视镜了看到明台兴奋的在座位上扭来扭去，像个小虫子在蠕动，笑道：“明台，坐好。”
阿香说的没错，半道上果然下起雨来，菜场外变得有些泥泞。明楼把明台夹在怀里，明台假装自己是个小飞机，双手双脚划啊划：“大哥，飞呀，阿香说今天煮鸡汤给我们。”
明大公子小心翼翼的避开周围的人，踩着地上干燥的地方往鸡舍去，半路上却看见不远处有个清瘦的身影格格不入。那人显然没有经验，手里拿着只鸡，却没捏住翅膀，那鸡还在扑棱扑棱乱扇，只把那人弄的一身鸡毛，狼狈不堪。
明楼早认出了这人，教会的黑色校服，笔直板正，在人群里分外显眼，是顾少华。
他转身便要走。
哪知明台比他还眼尖，刺溜一下就从他怀里滑了下来，脚上的小套鞋在水塘里肆无忌惮，一眨眼就抱紧了顾少华的腿：“少华哥哥！给我讲故事！”
顾少华有些尴尬，转过身来果然见到了明楼，他气也不是，走也不是，呆在当地。
明楼只得上去招呼：“少华，怎么来这里。”
顾少华愤愤转过脸去：“不劳明少爷操心。”
明台看看两人的脸色，放了手，顾少华朝他勉强一笑，大步走了。
不多时便接上了阿香，明楼的眼睛却一直盯在顾少华身上，顾少华的家境，怎样都用不着他自己买菜回去。他遣了明台和阿香先回，自己却坐黄包车远远的跟着。
雨越下越大，顾少华也越走越偏，没有往家走，反而去了西区，那是上海最大的仓储中心。
明楼心里大约猜中了七八分。果不多时，一个三十不到的青年从某家仓库走了出来，从顾少华手里接了东西过去，两人在屋檐下讲了好一会话。
明楼看了一会，冷冷吩咐黄包车回去。他已经看清了，那和顾少华交接的人，半边身子露在屋檐外，被雨一淋，渗出血来。
到了家，三人都已经在等他吃饭，他歉一笑：“路上遇到了朋友，吃饭吧。”
明楼心不在焉，阿诚照惯例埋头不说话，明台怕大姐知道他逃学也不敢多话，一顿饭吃的沉闷。
明楼在心里回忆着和顾少华交接那人的面容，远迢迢的看不真切，却似乎在哪见过。他尽量表现的一切如常，却趁明镜不注意时将这个月的《大公报》翻看了一遍。
果不其然，两周前的那版上最大的标题是：“通缉——军统特务潜逃”，里面附了八张嫌疑人的照片，其中一人，清清楚楚便是和顾少华谈话的那位。
明楼心里冷笑，窝藏特务？顾少华，你也太不自量力了。
他回到房里，满腹心事，四下却无人。阿诚和他共用一个书房，平日里这时都在看书写作业，难得不在。他忽然觉得心里缺了一块，想立刻去阿诚房里抱抱他，又硬生生将这念头压下去。
你又想和阿诚一起睡？你是在学明台搂娃娃吗？
他自嘲的摇摇头，从抽屉拿出一片安定吃了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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