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州牡丹

【楼诚】长歌行 (三)

  明镜回了苏州老家,走时带了明台,偌大的明公馆便只剩下明楼和阿诚。

  冷清点倒不算什么,最要命的是,明楼不会做饭。在门外餐馆吃了几天以后,明楼上了火,嘴上生了疮,他不得不弯了尊贵的腰进了厨房。

  家里有米有面,明楼却不会做。他煮了一锅饭,火候不对,夹生的。煮了两碗面,却不知道要烧开水,面没熟,全黏在锅底上。

  阿诚跟个小尾巴似的赖着他,实在看不下去了:“大哥,我来吧。”

  明楼惊讶:“你会做饭?”

  阿诚有点小得意:“会呀。”搬了张小板凳来踮脚,洗菜、切菜、煮面,样样都做的很灵巧。

  明楼吃着阿诚做的菜,味道算不上好,但比自己做的好太多了,便着意多夸了阿诚两句。

  阿诚听的眼睛亮晶晶的。

  明楼吃了许多蔬菜,第二天醒来,嘴上的火气消了不少,他身心舒畅,坐在阳光下读书给阿诚听。

  大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了,明堂冲了进来:“徐仲平被杀了!”  

  “什么?!”明楼惊愕到。

  阿诚倚在明楼身旁,吓得一颤,明楼抚了抚他的背:“明堂哥,怎么回事?”

  明堂来的很急,衣冠散乱,他随手拿过桌上的玻璃壶,倒了一杯水咕嘟咕嘟喝下去,一抹嘴:“今天早上,枪毙了。”

  “枪毙了?怎么回事,徐家不得翻天?”

  “徐家哪敢,”明堂冷笑道:“你知道罪名是什么?共产党!他们说徐仲平是共产党!徐家要是敢闹起来,全家一起毙了!”

  共产党?明楼沉吟道:“汪家给扣的帽子?”

  明堂:“天知地知。这下汪家的烟草生意,可是全上海头一份的了。”

  明楼觉得脑仁一跳一跳的疼,忍不住揉起太阳穴。

  徐仲平,上海大户徐家的长子,自小就和明家大小姐订了亲。三年前明父被杀,徐家想毁婚约,徐仲平不肯,执意订了婚。后来又出了收养明台的事,流言蜚语四起,有次陆家少爷当着徐仲平的面谈起明镜,嘴里不干净,被徐仲平一玻璃瓶开了瓢。

  这些年来,徐仲平明里暗里帮明家,不知有多少回,明楼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姐夫,这次听到他去世的消息,气的额头青筋暴起:“了不起,这个汪芙蕖真是不得了。汪家现在欠咱们家几条人命了?”

  明堂一手敲着桌子:“汪家未免野心也太大了些,哼,想在上海一手遮天也没那么容易。咦,你旁边那小孩儿是谁?”

  阿诚听见他提起自己,拿圆滚滚的眼睛看着他:“大哥好。”

  明堂看他倚在明楼身边:“你们姐弟又捡孩子了?”

  明楼干笑了两声:“大姐知道了吗?”

  明堂:“你觉得瞒得了她?”

  明楼叹了口气:“唉,大姐,大姐啊。”

  送走了明堂,明楼靠在沙发上思忖了半响:“阿诚乖,留在家里,大哥要出去一趟。”

  阿诚拿小手环着明楼的脖子:“阿诚不能和大哥一起去吗?”

  明楼本来不想带他看太多的黑暗血腥,但阿诚软软的问他,他又舍不得:“好,和大哥一起去。”

  明楼拉着阿诚的小手,在寒风中走去了刑场,刑场被常年的血迹染成了黑紫,上面新鲜的红显得更加触目惊心。明楼蹲下来,摸了摸那团血,似乎还有温度。

  他站起身来,场外的刽子手还在手舞足蹈描述他枪毙徐家大少的经历,明楼走过去,在他手里塞了块银元:“有遗物吗?”

  刽子手得了便宜:“都被徐家拿走了,除了那本。”说着往边上一指。

  明楼走过去,见是一本薄薄的小册子,染着血,封面上是一排德文《Manifest der Kommunistischen Partei》。

  “共产党宣言?”明楼沉吟道。

  刽子手陪笑道:“大少爷,这就是罪证,响当当的。”

  明楼点点头:“该死,该死。”

  三天后明镜回到了家里,像个没事人一样。她先是安顿好了带回来的新下人阿香,又和一家人一起吃了顿团圆饭。只是吃完后说要先睡,才显示出一点点的异样来。

  她越是镇定,明楼的心就越痛。三年前,她的姐姐还不过是娇憨的少女,会撒娇会使小性子,前程如花似锦。三年后,却只能用冷冰冰的壳把自己包裹起来,即使在亲人面前,都不能放松片刻。

  还不都拜汪家所赐?他冷笑。

  听说,汪家大小姐汪曼春,那个十来岁的小丫头,要从武汉来上海投奔他叔父汪芙蕖了。

  好极了,他想,也该换你汪家尝尝这心酸滋味了。


评论(5)

热度(51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