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州牡丹

缠尾(四) 【离镜X润玉】

璇玑宫内多了几许生气。

不知何时,此处略改以往的清寂萧索,在一片凉白素色中,添了一点粉色暖意。一株桃树,突兀的出现在这银装素裹、冰雕雪凿的璇玑宫内。

夜神仙上,正斜倚在长廊台阶上,惦着一本仙法道术的古籍,闲闲看着。

此境此景,浑然一副意态清雅的仙人晨读图,若是拿到凡间去卖,定能勾起无数人对天上仙人的仰慕崇拜,连香火都能多收几炉。

除了······

“唉唉唉,你走开!别咬我尾巴听到没!喂,你口水都沾我尾巴上了,松口!快给我松口!”桃树上盘绕着一位玄色小龙,细看有角有翼,身覆密鳞,此龙身形娇小,不过一掌长短,若是脾气稍平和些,倒是一条不错的宠物。

同为仙宠的魇兽自它上天后便深感危机,从没让它好过。这龙游进水缸,魇兽便去水缸搅和,此龙睡在石上,它便以蹄踏石,扰其清梦。

这龙虽然被缩成了一掌大小,好歹还剩一丝半缕的法力,自大紫明宫搬了一棵桃树来,自己藏匿于密叶高枝中,勉强度日。

此时不过一不小心睡昏了露出龙尾,便被魇兽咬在嘴里当个磨牙棒咀嚼,小龙一双前脚紧紧抓着树皮,朝夜神哀求道:“润玉,润玉!润玉救我!”

润玉翻过一页书,恍若未闻。

小龙反思:“我错了,我真的错了!”

一位身娇体软的小美人,与你情投意合,你若不天天将他抱在怀里,你正常吗?此美人曾在你身/下婉转求饶,如今衣服一穿,又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脸,你不伸手扒了他,你正常吗?

离镜想,我做错什么了?我不过是正常而已!何至于你封了我的灵力将我幻化成这般大小,天天被一头哑巴鹿欺负?

润玉望向书页,也不看他:“神君,你哀求着要跟我上天时是如何说的?我说天界尚不知你离镜神君还活着,若是被发觉你藏在我璇玑宫内,又是一桩大案,是你自己要求我将你变成巴掌大小,免的被他人发觉。我说天界有探灵灯,若是嗅到了外人的灵力,便会追索到你,你又求我将你灵力封印。如此这般,我才将你带上天来。如今······呵,离镜神君莫不是想家了?”

离镜如被砸了当头一棒,两枚小爪无助地放开了桃树皮,终于被魇兽衔在嘴里甩来甩去。

润玉吹凉风:“离镜神君多年养尊处优,偶尔该历练历练,对您的修炼之路大有好处。”

正说着,外头通传铃响,铃铛三响,连响三次,润玉不由皱眉:“父帝唤我?”

到了九霄云殿,便见天帝、天后、水神与一妙龄女子正在闲谈。

这紫衣妙龄女子与水神眉目相似,润玉心中不由一沉,又想起并未听见风神有所出,稍稍安心,如常行礼。

天后一反常态的慈蔼:“天帝,您瞧咱们孩子一表人才,穷尽天界神族也找不出几个这般仪表堂堂的仙人。”

润玉眉心一跳。

天帝指指水神道:“水神仙上你是认得的,这位仙子你可知是谁?”

“润玉不知。”

“这便是水神之女,你未过门的妻子,锦觅。”

润玉心中早已猜到两分,此时却仍心头大震,沉默不语。

天后笑道:“你看这孩子高兴傻了。”

天帝道:“小儿女头一次见面,难免羞怯。润玉,你可要好好待锦觅,今后千万年可都是要在一处的。”

润玉垂首不应。

一时众人都觉无趣,天后勉强笑道:“润玉虽然少话,但性子宽厚儒雅,必不会让锦觅仙子受气的。”说着便亲自送水神父女出门。

天帝见水神走远,皱眉道:“你怎么回事?”

“润玉不愿。”

“这婚盟万年前便已定下,你岂能视其为儿戏?”

“婚约非我所定,锦觅非我所爱,此事与我何干!”

天帝斥道:“荒唐!水神掌管天下亿万水族,乃是天界外法力最高强之神,若是他一怒之下反出天去,你可知是什么后果?”

润玉心下冷笑,果然是视我为棋子!森然道:“父帝若是不满,便削了我的神籍贬下凡去罢了!就算将我打入畜生道我也无二话。但要我娶妻,却是万万不能!”

话音未落,只见太微手掌高高举起,润玉不躲,昂首而立。

许久,太微的手掌缓缓落下。这个大儿子最是外柔内刚,若是强迫他,说不定他一气之下便跳了诛仙台。哄不得,骗不得,这事实在棘手,太微再三思量,终于在凌霄宝座上坐下,望着窗外不住舒卷的云朵,叹气道:“你大婚之日,我会将你母亲请来。”

母亲?这个词对于润玉来说实在遥远缥缈,他咀嚼了半晌才明白:“她?”

太微点头:“她如今隐居于太湖云梦泽之中······日子过的很是寂寞清寒,你若有空,不妨去看看她。”

润玉垂在衣袖中的手不由微微发颤,无数感觉涌上心头,连眼前的景象都模糊起来。

只听太微道:“等你婚后,若是愿意,也可将她接来,与你一同生活。”

“这是条件么,父帝?”润玉的声音嘶哑如裂帛:“我不会娶锦觅的,绝不!我母亲当年厌我、毁我、弃我,您以为我对她还有什么留恋么?以此来要挟我,真是笑话!我此生都不愿见到她!”

润玉一刻也不能忍受,转身跑出九霄云殿,太微的声音远远传来:“你可知浮梦丹······”

润玉失魂落魄回到璇玑宫中,一挥手,解了离镜的禁制,委顿在地。

离镜一愣,才发现自己化为了人身。却见润玉软软倒在地上,似乎连坐稳都不能。他头一次见润玉如此丧魂的样子,颇为心痛,将他从地上扶起,横抱回卧房内,问道:“怎么了?”

润玉嘴唇张合,不知从何说起,颤抖的手指扯着离镜的衣袖,好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:“离,离镜,我小时候就认识你是不是?你见过我的母亲么?”

离镜奇怪:“怎么又提到以前的事了?你母亲,龙鱼族公主簌离?见过的。”说着便将往事一一述起。

润玉听到他说,“你母亲为了你强闯大紫明宫”时,如同在黑暗中见到了刺眼光芒,道:“她为了我强闯大紫明宫?”

“是呀,她情急之下打伤我好几个族人,自己也受了伤。我治好了你逆鳞之伤,她几次三番派人送礼来谢我,直到她被剥夺公主之位,逐出龙鱼族······”

润玉听着,与他记忆中的全不相符,离镜嘴里的簌离似乎很疼爱自己,但他断裂的龙角和胸口的伤,却的确也是她母亲亲手剜的。

润玉觉得自己在滑向某个未知深渊之中,一切都不由他控制。

他在离镜怀里喘息许久,终于蓄够了力气。哑声道:“我要去云梦泽一趟,你先回去吧。”

“我陪你。”

“不,不用。”

“不行,我不放心。”

润玉看向他,他的眼睛永远明亮坚定,带着从小受着宠爱才有的明亮和洒脱。他是最自由的鸟,而我,终将沉沦于永夜的黑暗。

润玉拉着他衣袖的手颓然松开,勉力笑道:“等我回到天界,子时三刻,就纵百颗流星给你看。”

离镜知他说出的话从无转圜,只得笑道:“那便劳夜神殿下破费了。”

 

此后数月,离镜日日坐在大紫明宫的桃树下,仰天望下清夜中的星斗。

长夜凄冷,微风也寒。

他终究没等来他的百颗流星。

 

一封喜帖,被灵丝系着,轻飘飘落在翼族族长的案头。

“水秀花清,月朗星明,嘉礼初成,良缘遂缔。此后六界同游,沧海共度,永蒙鸳鸯之誓。”下面写着某日某月于九霄云殿行大婚之礼,落款是水神之女锦觅,天帝长子润玉。

离镜将这封喜帖拿在手中看了三两遍,只觉好笑,像是小儿骗人一般。直到小童进来给他量礼服腰身时道:“神君这次可要穿喜庆些,天帝长子结婚,乃是神界一桩大事······”

离镜反手捏住了小童的手腕:“你说什么,天帝长子大婚?”

小童疑惑道:“是呀,您的手里不还拿着帖么?”

离镜这才相信,此事竟不是他在做梦。他手一抖,喷出一口血,在喜帖上溅起一朵鲜红的花。

 

离镜一擦嘴,摇身便到了璇玑宫内。

只见润玉坐在窗前,一如往常。离镜此刻恨极了他,一把将他拎起来:“你什么意思?”

润玉在他手中轻飘飘似没有重量,他微笑道:“神君何事?”

“你要和锦觅结婚?”

“润玉早有婚约在身,神君不是早就知道的。”

离镜被他这淡漠腔调激的极怒:“那我呢,我算什么?”

润玉轻笑:“您?神君难道还想和润玉天长地久不成。你我同为男子之身,偶有旖旎也不过一时胡闹。还请神君自持,莫要失了身份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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